风与冰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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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与冰之歌 第1章 蓝玉一般的眼睛 试读

夏日清晨，西域龟兹城的一条街上，三人正闲步而前，一大两小。

“楚之哥，坊间都在传，碎叶城以西的突厥人，正在做准备。”一个稚嫩的孩子声谨慎地问道，他叫子仪。

“是啊楚之哥，上次铩羽，今番必是要来寻仇了。”另一个孩子声坚定地附和道，他叫光弼。

高楚之听着两个小小少年故作认真的谈论着兵事，又有意地装作无意的想从自己嘴里套点新鲜消息，不禁觉得好笑，仍然气定神闲的背手前行。

他身穿白色长袍，身材笔直修长，容貌难言十分的英俊，但英气勃发，很有一副少年英雄的气势。

“突厥人曾是西域的统治者，若真的心有不服，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若是一溃即散，朝廷也不需征调这许多将士来安西都护府了。

有一个强大的对手，未尝不是好事。”

高楚之微笑着道。

“都护大人可做了应对之策？”两个小鬼同时看向高楚之问道，非得打听到点实在内幕才肯罢休。

高楚之看着他们稚嫩的小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人连挫敌兵，自有策略。

我倒希望，你两个小家伙多把精力放在修行上才好，天脉开了几条了？

明年大唐神院的‘真灵元天赋科’应试，有几成把握？”

高楚之微微笑道，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扫过他二人的小脸。

一提到修行之道，两个小鬼顿时蔫了，吐了吐舌头，脑袋耷拉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了。他俩虽天生得体魄强健，骑射皆长，却于修行之道上不太开窍，体内的九条天脉，至今仍只是开了第一脉。

这第一脉是体内九条天脉中最容易打通的一脉，基本来说，身体强健、稍有悟性的人皆可在修行指导下顺利打通。从第二脉开始，打通难度便直线提升，将人的修行资质清楚的区分开来。

有些人便从此卡在此处，一生不能跨过第二脉，也就一生不能成为一名修行者了。而有的人，则可以通过修练，顺利打通第二脉，进而上攻第三、第四直到第九脉。

数千年来，能完全贯通九条天脉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九条天脉全开之后，修行境界的提升速度将远快于未打通者，甚至远快于已开了八脉的修行者。

高楚之看到他俩耷拉下去了脑袋，羞得脖子都红了，便不想再为难他们。

他心想：“修行之道，本非所有人都可遁入，不是体格强健就行的。这其中奥秘，我也无法完全参悟得透，但终究还是先天禀赋使然，不必过分后天苛求。

他二人小小年纪对兵事颇有钻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赋远超常人，自今往后，还是应该多让他们研习兵策，将来若能成为将帅之才，于国也是幸事。”

“呵呵，你们自幼爱习兵事”高楚之微微笑道，“原是我强迫你们修行的，没有长进只能怪我教得不好，你们无需难过。”

子仪和光弼听了他这番柔声安慰，心中似放下了千斤重担，顿感轻松，本是自己非修行之才，有负高大哥期望，他却反来安慰我们，心中对高楚之的敬意又加深了几分。

三人说着话，沿街继续前行。满街来来往往的胡汉黑白、各国各族、服装各异的人们络绎不绝，街铺林立，商贸繁盛，整条街上十分的热闹。

龟兹城位于唐朝丝绸之路中线的中间地段，扼守着东西方来往要冲，也是丝路各国商人往来经贸的大集散地，是以商旅汇聚，街市鼎沸。

少刻，三人步入了一家酒肆。

那酒肆楼高四层，一楼是个异常宽广的大厅，可容纳百桌同饮，千人同聚。大厅正中央是一个装饰华美的大戏台，每晚都有各国舞姬登台献艺，舞种服饰、乐器乐风也是每日不同。

整个酒肆上上下下修饬精心、里里外外装饰华贵，唐风款款，胡韵十足，是葱岭东西、天山南北最有名的一家酒肆，名为“沙塔酒肆”。

其时，管理西域各国军政事务的安西都护府，已把驻地从唐初时的吐鲁番交河城，向西移镇百里之外的原龟兹国故都龟兹城，以控制天山西线更广大的西域地区。

使得安西四镇中，碎叶在北，疏勒在西，于阗在南，龟兹居于中间后方，四镇各为牵引，互为犄角，共卫西域，不辱国威。

“客官，里边请——！”

酒肆门口的胡人博士小哥用长安味唐语热情地长吼道，他见来人是三位中土唐人，遂用唐语来招待客人。

在这里工作的博士小哥，人人都掌握着多门语言，他们也并不是来这里之前就会的，全是来到了之后跟出入酒店的各国各族客官学的，瞧这股机灵劲。

三人没有去楼上的雅间，只在一楼大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

高楚之点了一壶当地名酒龟兹黄金酿，再配了些简单下酒菜，博士小哥客客气气地倒好茶水，便火急火燎的去招待别桌客人了。

这龟兹黄金酿是以西域特产的琥珀提子为原料，以独门发酵工艺酿造的酒类饮品。酿造技法源起波斯，后在龟兹演化出本土特色，形成别具风格、独一无二的酿造工艺，成为往来葱岭东西的各国商人们，争相品尝和买入的上等佳品。

子仪和光弼是第一次来这家酒肆，正四下观察着这座精致的建筑。

原来，那四层的酒楼是上下贯通式建筑，楼顶的阳光直射下来，把一楼戏台照的通亮，采光系统极为先进。二、三、四楼皆是中空的宽敞回廊，坐在靠内侧的雅座可以清楚地观看一楼戏台上的表演，若是坐在靠外侧的窗户旁边，则可以安静地一览城市风光，动静融合，设计得十分巧妙。

楼上几层的雅座，多是奔走丝路的东西商人谈生意的地方。各国商人的穿着、语言、肤色、人种各异，如拂林东罗马人、大食阿拉伯人、波斯人、突厥人、天竺人、法兰克人、吐火罗人、亚述人、吐蕃人、粟特人等等，齐汇一堂，也是一道丝路景致。

酒菜齐备，三人开始用餐。

高楚之把那龟兹黄金酿倒入杯中，只见一道金黄明亮的琥珀色液体，缓缓流入三人杯中，子仪和光弼开心极了，忙拿起酒杯咂了一口，故作品评之态。

高楚之则在四下观察着来往客人，似在寻找什么人，又似在等待着什么事。

原来，这沙塔酒肆的东家沙依巴克，是有名的天才修行者，可谓名动天山南北。

传言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四境元魂境”的上品境界，距离“五境羽化境”只差最后一下突破。

沙依巴克年少有成，年方二十五岁，是故龟兹皇族后裔，曾以藩属国贵族的身份，进入朝廷专门掌管天下修行界事务、并培养新生代天才修行者的“大唐神院”，修习了四年，主攻“灵沙法域”。

为了提高酒肆人气，也为了能结识天下修行界的朋友，他每月会在这间酒肆进行灵沙法域的法术演示，有时是现场讲解修习方法，有时会以最新修行成果抛砖引玉，久而久之，竟成为了龟兹城中修行界的一个小小节日。

西域的修行界，风气较为开放粗犷，与中原地区主张的谦恭内敛、深藏不露有着明显不同，修行者有主动公开展示自己所修成果的风俗，以武会友，以法相交，大家相互切磋，点到为止，不必分出高下，各自心下明白各种优缺即可，为的是互相提高。

相传，这种风俗源自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的篝火舞会，修行者把舞会改成了“法会”，但仍不失舞会的轻松适意。

是以，这种公开展示自己修行之学的聚会，便相当于当地修行界内的一次“篝火舞会”了。

不一会间，酒肆上下四层已坐满了人，沙依巴克是闻名东西的天才修行者，是以来者中不乏高手。

有手持折扇、书生打扮的中土唐人，有头缠白布、深目勾鼻的阿拉伯修行武士，有扎着双环辫、满脸胡须的突厥硬汉，也有手拿十字剑、身着夏日铠甲的东罗马骑士，还有身穿红色僧衣、手拿九环铁杖的吐蕃佛门修行武僧。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突然间，门口走进两个人来，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略高一些。

众人见了他们，不禁哑口不语，安静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往四下里漫开，一瞬之间，四层上下一片寂静，针落可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他二人走过大厅时，众人竟感到了几分寒冰凉凉之气息。时值西域盛夏，即使是沙漠绿洲之中，也是酷热无比，是以这股凉意分外明显。

“是‘玄冰法域’的修行者。”

人群中有人悄悄说道。

只见那男子玉面朱唇、俊朗非凡，身穿蓝白相间的夏装长袍，身形笔直修长，高傲的眼神中竟隐隐泛着蓝蓝海意。

人们的眼光更多的停留在那个女子身上。

只见她身穿海蓝色紧身束腰长裙，衬托出修长洁白的双腿，上披银色丝质轻纱，似揽云绕肩。白玉一般的手中，握着一把玉柄长剑，剑在鞘中仍难掩锋利气势。那剑鞘上，镂刻着西域风格的四个汉字——苍雪游龙。

众人不禁心惊，修行界与江湖中，削金断玉、闻名东西方世界的苍雪游龙剑，如何会在一个妙龄少女手中？她和北庭喀纳斯神部的“冰可汉”达兰冰渊是什么关系？

其实，他二人步入酒肆的速度和正常人进入酒肆的速度无异，并没有刻意停留或放慢脚步，以招引关注。众人心中的这些想法和疑问也只是一瞬之间闪入脑海。

现在他们的脑中，又闪入一个疑问——仙女何以下凡间？

只见那少女，黑发飘飘似乌云，面容白皙若冰玉。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两道峨眉，又细又长。

唇若樱桃，甜美娇嫩。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秋水迷离的眼眶中，两颗蓝玉一般的眼珠，提溜溜四下转动，摄人心魄。

行走之间轻盈飘逸，真宛若仙女驾雾一般，美的很不真实。

月宫中的嫦娥仙子怎样美丽，谁也没有见过，但她长的应该与这位蓝眼少女有八九分相似，才名下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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