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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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传说 第1章 1.黑雨 试读

轰隆！

巨雷轰响，暴雨则从未断过，从天上落下来的是墨汁，它们最后会流入大海，海里也全是墨水。

哗啦，哗啦……

这片黑森林，每一棵树的叶子都是深不见底的黑，如同这永夜。

一只棕熊在河里游，它只把脑袋露出来，伸出爪子在水底胡乱翻，墨水汇成的河一片浑浊，什么也没翻出来。滑腻的泥土粘在脚爪上，它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连夜下了一天大雨，视野受阻，耳道里挤满了雨水，摇晃起来咕咚咕咚……

棕熊难受极了，但它也不想一直空守着，水位上涨，正是花灯浮现的时机，视力刚刚恢复，它不能错过。每年都需要给莲花池放几盏花灯，作为大长老，它知道这个规矩好早之前就有了。

有什么突然贴在棕熊厚实的肚皮上，是不协调的白金色的毛，它们原先看起来是棕色的，粘上水之后就开始疯狂褪色，很快与棕毛形成了一定的比例，但还是败下阵来。

棕熊继续用手掌拍着墨水，此时的水浪汹涌无比，它只拍上来几截被雷劈下来的树皮。

这条河里只有树皮在游动，那些花灯呢，从边缘之地的圣殿投放往下游的花灯去哪儿了？棕熊不知道。

整片森林只有它一只哺乳动物，其它的都是安静的鸟雀。不知什么时候起，或许是永夜前几天，或许是永夜刚开始，它再也没听过这些新生代的欢快的鸣叫。

棕熊耸着鼻头，感知到一丝细微的气息。

肯定有一道雷光闪过，棕熊猜测着。

轰！

果不其然，但是棕熊看不见，厚实的云层遮住了头顶的光明，向着远方阶梯状的陆地不断延伸。

远方啊，海岸崎岖不平，宛如巨大的蚌壳。

珠光大陆本来四处闪烁着珍珠般小而圆润的光点，它们也被吞没了吗？

既然视线大打折扣，那么尽量不让耳朵里灌满水，好吧，只是尽量而已……

在什么也听不到之后，棕熊又开始想念它的圣殿，长条形的莲花池。

……

但在一处棕熊不知道的地方，黑森林的角落，一个石头堆缓缓转动起来，它看起来像是圣殿缺失的部分，兴许现在还能合拢起来。

这里的雨滴中混杂着尘埃，它们被森林中的植物吸收一空。留下原地的只是一只蜷缩的小动物，它这个出生点很不好，在河床出现，随后被上涨的河水冲上来。它突然就出现了，前一刻还什么都没有。小动物渺小的身躯轻轻起伏，借短促的雷光可以看到它身上有管状羽毛，鼻吻长而坚硬，这是一只龙鸟。它眼睛和羽毛一样淡蓝的，饥饿使它心悸，但它不知道该做什么。

龙鸟最后还是饿昏过去了。这只羽毛稀疏的小动物一直在昏迷，雨后来中途停过一回，它还是没有醒。

持续沉睡…

墨滴接二连三落在它身上，一瞬间就被吸收了。小动物身上一根一根的丝线羽毛逐渐变得蓬松浓密起来，在闪电落下的一刹那可见反射出些许翠蓝。

最大的雨势过去了，经过长时间的饱吸墨水，龙鸟还是清醒了，它感知到了周围的景物，黑色的长条形是树，滴落下来的是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头堆，最下面一层刻着两个巨人，他们的四肢构造很不协调。

上面一层有几只毛发浓密的动物，身上长着弯角。它们的体型比巨人要小很多，比起巨人的双脚，它们用四肢站立。

最顶端则是翱翔的巨鹰，它们身上的羽毛形成一个个圆环，背后长着透明的翼。最上面一只附着了彩色的艺术体：神鹰阿尼玛。

小动物看了看自己头顶，上面写着：泛圣。这就是很普通很常规的字体，和所有的树和河流一样，那个彩色艺术字有可能是附着了什么东西，但龙鸟不知道。

龙鸟发现，石堆下方还有几行符文，上面写的都是神鹰的故事，在雨的洗刷下变得润湿。它看不清。但它隐约感受到墨滴下落是有规律的，似乎围绕着什么旋转，而它自身则处于偏远的一隅。

雨渐渐小了，石堆上呈现的内容反而更加清晰。

第一行写着，在永夜之前，神鹰的信徒会围绕着一颗火球盘旋。

想必是雨大的时候，神话都藏在雨里，故事都哗哗下落。龙鸟心想。

这场黑雨不温不火地下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雨丝变成雨滴，滴答，滴答，浑黑的水珠从卵石边缘落下，龙鸟这才从石头堆下方出来。

它第一次拥有如此宽广的视野，除了周围的墨黑的树，再往远处似乎还有小圆球般的光点，它便追逐着这些光球而去，靠近一看，是圆润的贝壳。每个灰白的贝壳都画着一条波浪线，彼此之间隔得很远，有时候走半天也就看到一个，而有时候两者会隔着几棵树。河流穿插于其中，而沉浸在水下的贝壳则会被波纹分成一堆花瓣形状。

终于，龙鸟看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大河。

它也不知道如果有尽头会是什么，自然也没去想。它只知道这片水域底下沉睡着无数这样的圆润贝壳。

龙鸟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一直走，它得出了一个结论：陆地的轮廓是波浪线的。随后它又想到了贝壳身上的波浪线花纹，哇，一模一样。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龙鸟看了一眼天空厚实的云层，周围的一切再度暗淡下来！包括这些圆咕隆咚的贝壳。它在黑暗中摸索着，好像撞到了什么，只听到咚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只是一片被撞下来的金箔，当时贴的时候就没贴牢，里面是黄铜筑成的墙。

这只蓝色的小动物贴着墙站了一会儿，缓缓挪动，小小的身子正好钻到一处残缺的豁口。突然眼前的光线转变龙鸟没看清，一下爪子踏进水池里面，又被露出水面的莲花狠狠地绊了一下，好在池子不深，它身上又铺着绵密的羽毛，跟没沾过墨水一样干净。

这里格外明亮，到处是金色的墙，而地上是一大片莲花池。这些莲花富有韧性，刚被压弯又马上挺起身板来，龙鸟只好尽量绕开莲花走，而这时墙上的符文正好与它的小脑袋相对，神鹰阿尼玛？不是，这是熊的故事，他们搬离长满黑莲的沙漠，又被迫在冰封时期再度逃亡，但感觉和神鹰的故事结构差不多。

熊同样拥有领袖，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它们是圣殿的大长老。它们戴着高帽，有着棕色的毛皮和湛蓝的眼，它们能看得见东西，但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后面的故事戛然而止，很显然没有演绎完，龙鸟继续前行，后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角落里躲着一只蝴蝶，它有一双宽大的布图案的双翼，其中有一片被撕扯了大半。它问龙鸟能不能找来莲花，金箔和珠光泥，龙鸟便去池子里咬下莲花的花瓣，去圣殿外揭开一小片涂层，以及衔了一块发光的泥。它先把这些都尝了一遍，没有味道。蝴蝶接过这些材料，捣成浆糊，然后从里头抽出一根根坚韧的丝线，粘在翅膀断裂处。它在圣殿修补了很久，顺便和龙鸟聊了些什么。

-你来圣殿这干啥呀？

-我…醒来便在这边了。

-那你打算干点啥嘛？

-…不知道

龙鸟一脸茫然。

-咱也不知道，要不跟咱一起四处流浪吧？

蝴蝶又摇了摇头，

-不行，你可不像咱有一肚子好点子。像你这样长着尖牙和爪子，可以去找个大宗师学点什么法术或是技艺，应该就在希维吧，穿过森林和沼泽就到了。那边还有不少通往其他区域的入口，想获取和采集点什么也挺方便。咱只是个流浪商人，专卖好点子，帮不了什么忙嘞。

后来断翼蝴蝶教龙鸟怎么辨认时间的周期，白天和黑夜还是有所区别的，到了晚上天空会更黑一点，不过差别也不是很大。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蝴蝶修补好了它的断翼，这块填充的部分没有图案。

-我去过好多好多地方，所以身上有好多好多图案。

它有些遗憾地看着那块白色部分，

-这些都是什么，太久远了我居然都有点忘了，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吧。

小蝴蝶站起身来，两根触须高昂在头顶，跟龙鸟差不多高。它吹了声口哨，云层之上有什么飞了下来，一只大蝴蝶，翅膀上缠绕着黑色的线。小蝴蝶骑在大蝴蝶身上飞走了。

龙鸟继续看被小蝴蝶挡住的部分的壁画，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一只记录史事的棕熊抓蝴蝶去了，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故事上，却没有发现这只熊的湛蓝双眼晕染成墨黑，起初只是小规模黑斑，随后整个明亮的黄金圣殿突然由外圈向内变暗，龙鸟大惊，它赶紧逃，绕开柔韧的莲花，在圣殿内部也一片漆黑之前找到豁口，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苍白的天空。原来整片森林都是金色的，到处腾着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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