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青春留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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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青春留一盏灯 第1章 夜市的金鱼 试读

当星星和月亮陆续爬上夜空，夜市里逐渐热闹了起来。小贩们吆喝着张罗生意，有一家鱼摊格外地惹人注目。

今天摆出来的全是金鱼，好像把东海龙宫的金鱼部落全部请到了今晚的夜市。

第一条金鱼开始拍卖，老板娴熟地徒手从鱼池里抓出来一只很大的金鱼。这是一条通身金黄色的大金鱼，每一片鱼鳞都色泽饱满，金光闪闪，在夜市里格外亮眼。很快鱼摊前面围满了人。雨薇站在鱼摊前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买几只带回家给小侄女玩。这些鱼似乎有某种吸引力，让人看着看着就很快坠入一种虚无的空间。夜市的嘈杂声没有了，世界在一瞬间静止，只有那些金鱼，让人看得痴迷。

事实上鱼摊上的鱼池是一个很浅的巨大的长方形盒子做成的。很多的大金鱼和小金鱼按照不同的大小规格依次整整齐齐地躺在各自的格子间，一条挨着一条，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鱼池。雨薇凑近了仔细看了一眼，那些鱼竟然都还活着。

“这鱼多少钱？”雨薇终于回过神来，她想买一些小金鱼。人群里很安静，只有雨薇站在鱼池旁边说话的声音。

“好的，这条鱼就是你的了。”鱼摊的老板露出生意人的笑容，脸上的横肉被笑容挤成了长方形的样子。那是一个面容富态的中年女人，没有很精致的装束，似乎看起来还有一些邋遢的模样，头发随意地绑在圆润的肩膀后面。

“什么，我就是问问价钱，没有说就要买这条鱼啊。”原来今晚鱼摊的开场拍卖规则是：谁先说话，这条鱼就是谁的了。雨薇那会儿在发呆，并没有听见老板讲拍卖规则。

这样一来，雨薇越发得紧张和害怕，那条大金鱼彪肥身健，色泽金黄，看样子一定很贵的。怎么办，怎么办？真的买不起，虽然还没敢问价钱。此刻的雨薇眼神里浸满了无尽的惶恐，焦急万分。她似乎在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板，希望能看在她并不清楚拍卖规则的份上心生一点怜悯之情。

老板果然很大气，和颜悦色地转头看着人群说：“那这条就算了，我们重新开始拍卖。”

雨薇感激地谢过老板，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仿佛一块悬在半空的巨石终于落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自发地在鱼摊前排起了长长的队，大家都想看看这些闪闪发光的金鱼，真的是太漂亮了。雨薇排在队伍中间，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那声音是从队伍后面传过来的，雨薇转头的一刹那，看见了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

那少年脸上铺满了一片笑容，连眉毛都在笑一样。那笑容大有起哄看热闹的意味，并没有多少真诚在里面。然而也没有觉得这笑容很让人讨厌，毕竟那张英俊的脸还是有几分清澈的少年美。

“你可以卖了苹果再来买金鱼。”

“那可能得等明年了。”

他是青木，比雨薇大一届的大学学长。私下里，雨薇总是偷偷地称呼青木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其实青木并不呆滞，反而很是聪明。他似乎更喜欢和女生打成一片，很少看到他扎在男生堆里。就说他是现代的贾宝玉，那也实在是极为妥帖的呢。

雨薇从鱼摊前离开，在一家餐馆外面的餐桌边坐下。正对面坐着的是邻居石爷爷，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穿着一身的黑色衣服，看起来越发地神秘。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毛呢面料。石爷爷说话很有派头，那是村里少有的见过大世面的人才有的气场。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连鬼都困得睡着了，雨薇总到隔着窗户听到从隔壁传过来阵阵的滋啦声。那声音极为刺耳，在夜幕下撕裂在昏黄的灯光里，让人睡意全无，十分恼火。但好像除了雨薇，全世界都听不见这些刺耳地让人抓狂的声音。

雨薇隔着玻璃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黑夜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灯光下一上一下，认真地锯木头。没错，那就是过着“美国时间”的石爷爷。

为此，天刚亮，雨薇便气呼呼地冲到石爷爷家门口敲门。

过了很久，门里面似乎没有人一样，雨薇更加用力地敲门。

“就不信了，看你开不开门，真的好气哦!”雨薇一脸杀气。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偶尔路过的人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心想这丫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斧。

雨薇倔强地继续敲门，心里早已是万马奔腾一般起伏。“就是再高贵的灵魂，大家也都是人手一份24小时，没有谁比谁多一秒钟，在这一点上绝对地男女老幼一视同仁。那么晚上就应该是休息的时间，即便是值夜班的夜神，布星挂月也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了云和风。”

那个早晨，连空气都是倔强的呢。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好笑。

石爷爷左手边坐着的是文叔伯，几乎全村的孩子都怕他。不是因为文叔伯长得如何如何地龇牙咧嘴，凶猛异常，像从墙缝里钻出来的伏地魔，而是因为文叔伯是这十里八乡唯一一所中学的教导主任。

好在雨薇已经从那所中学毕业了，但是关于文叔伯的传奇故事，随便说一段，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雨薇还在上初二的时候，学校教学楼前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场面很是壮观。一千名师生以班级为单位整齐列队在国旗前，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从主席台上放眼望去，就像一片刚刚冲出地面的韭菜，生机勃勃，一片盎然。

太阳从身后远处高空中最左边的位置爬到旗杆正后方的时候，校长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一场即兴演讲。主席台下面那一片略显稚嫩的脸上，一个个面色凝重，像一根根笔直的挂面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地面上，风吹过，纹丝不动。

正在同学们以为世界即将解放，胜利的曙光已经递过来一根橄榄枝的时候，教导主任上台了。好在主任并没有像校长一样拉长时间的年轮，但是句句都好像上膛的弹药，直中要害。

“同学们，我们阳光中学就是升入名牌高中的最前线，连续五年，我们学校的升学率都稳居全市第一，这是全校师生历年来共同努力的成果，当然也离不开我们王校长严格、专业和先进的军事化管理。关于我们学校的荣誉和历史，王校长刚刚已经讲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同学们脸上从凝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挤出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也仅限于嘴角略微上扬那么几毫米。

“现在，再占用同学们一点时间，我来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学校关于教学制度条例的主要事项。”

“还好就剩几句教学条例了，应该不会讲很长时间吧”，雨薇心里想着便也稍稍轻松了一点。此刻她也像一根挂面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初二一班的队伍里，一样的面色凝重，一样的纹丝不动。

“所有学生不得穿着奇装异服上课，包括男生不得打耳洞，不得染头发。作为教导主任，这里我特别说明一下，为了考虑各位同学的经济困难，校教务处和团支部联名向校长办公室申请，本周内我们将对全校师生开展一次义务理发活动。尤其是我们一些“彩色头发”的男生，请各班的班主任清点一下人数，下午送到教务处。”

主任的讲话刚刚脱口而出，台下站着的“一千条挂面”以更加笔挺的姿态在风中顽强地挣扎着，眼睛忽大忽小，甚至饱含热泪，只是还没有挤出来落到地上。那青涩的脸上，嘴角紧紧地挤在一起，严丝合缝。偶尔一排牙齿也用力地咬紧下唇，两个拳头始终紧握在僵硬发麻的双腿两侧。

校园里只有主任和风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主席台后面的教学楼正襟危坐，两个臂膀以拥抱太阳的姿势向两边伸展出两栋侧楼，屋顶上始终汇聚着一片浩然正气，幻化成云朵的模样镇守着这所乡村中学。教学楼前的法国梧桐悄悄地伸了个懒腰，麻雀在树梢上轻微地抖动着翅膀，眼神里和下面的“一千条挂面”一样，面色凝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风。

再坚持一秒钟！

坚持就是胜利！

那片“挂面”还在太阳的白光下顽强地做最后的挣扎。

教学楼后面，是一片巨大的操场，那是男生的战场，大多数的女生唯恐避之不及。操场后面的角落是一个食堂，这个时候从食堂的烟囱和窗户缝隙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大概是牛肉饼的香味，也可能还有红烧肉......饿死鬼在肚子里翻滚着，“一千条挂面”于是再一次咬紧牙关，更加笔挺地戳在地面上，一样的纹丝不动。时钟走过的每一秒，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久远。

主任的讲话大概持续了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主持人庄严地宣布：“本次开学典礼到此圆满结束！”的那一瞬间，人群几乎是以流星冲破地球的速度整齐划一地汇聚成一条长河，从主席台前一直奔向操场的方向，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最后在操场后面的另一角汇聚。那里是两间用石棉瓦搭建的简易房，“河流”在房屋前左右列队，那房子的门前赫然醒目地写着几个大字：一边是“男厕”，一边是“女厕”。

当天下午，等不及班主任“清点送人”，教导主任已经在几个“重点户”班级挑人。挑好的直接送到教务处，办公室里校长亲自“操刀”，一把剪刀和一件叫做“推子”的理发工具在空中利落地挥舞着。教导主任的眼睛似乎安装了扫描仪，不一会儿又向教务处送去了一批“黄毛”“绿毛”还有“蓝毛”。

几层楼的同学在教室里端坐着，眼神和耳朵从座位上抽离出来，齐刷刷地贴在窗户玻璃上，死死地盯着楼下教务处的一举一动。片刻之后，从教务处陆陆续续走出来好些个黑色小平头，那些会移动的彩色从此消失，只留下同学们银铃般的笑声淹没了阳光中学的上空。

这些记忆里阳光中学的传奇故事，仿佛昨天一样清晰，最醒目的是教导主任的短篇演讲，常常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相比校长的即兴演讲，永远越讲越长，教导主任的讲演则更具“杀伤力”，让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青木没一会也走到餐厅这边，雨薇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看见青木那张英俊的少年美便不自觉地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总不能这么没品吧，女孩儿还是要矜持一点的，不然在那些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的男生面前就显得输了一个夏天一样沮丧，”雨薇心里想着便继续抬起腿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可以坐一会儿吗？”青木深情地看着雨薇，发出一个绅士的邀请。一股电波从青木的眼神中发射出来，重重地击打着雨薇羞涩的少女心，惊起一片涟漪。

“好的。”雨薇礼貌大方地收下这个邀请，似乎期待已久。

“这是村里的石爷爷，在村里很受尊敬的......”雨薇小声地跟青木介绍着，青木礼貌地一一向旁边的长辈问好。

青木坐在那里并没有说几句话，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雨薇终于起身离开，走向街角灰暗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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