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灾神,小传
作者:瘟争荒灾
点击:4
状态:连载
字数:未知 评分:未知
4人读过 | 未知 | 连载 | 未知
最新章节:第2章 跨越岁月的归复辟之途
最后更新:2024-12-09 10: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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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2章 跨越岁月的归复辟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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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灾神,小传 第1章 高温中的秘密真理 试读
周末,其实在一开始的厄尔斯文明占据的厄尔斯星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不存在这个词汇的,直到厄历八世纪下半叶那么一个时间点,正在全面实行工业化的拉格克王国的工人们才冲进议会把建立工作周制的请愿书拍到了下议院议员的桌子上,逼迫着原本准备散会吃晚饭的议员们审议并高票通过了这项把一年分为数十周,每周七天,分为六天工作日一天休息日的工作时间制度——当然了,议员们丢了晚饭,相对的那群工人也因为自己的英勇行为丢掉了饭碗——之后这项制度也纷纷在其他工业化的后来者的制度中被通过,有不少史学家认为周制特别是周末这一概念的出现可以视作是厄尔斯文明工人阶级进行阶级斗争的历史的开端,但根据往后的年月来看,这一事件的发生似乎更像是在厄尔斯文明历史中已经平平无奇的阶级调和的一环,工厂主们熟练地运用起了加班制度使得损失的利润得到补偿,相应的还能减少工人的周薪,一开始还很反对的他们不出几个月就大力支持起了这一制度,时间来到两百多年后,周制在人们的争取下又实现了减少一天工作日增加一天休息日的转变,但实际上,无论总工作量还是税收都不会因此而减少。
以上这点,渥贺尔·稗笠心知肚明,众所周知,在眼下的厄尔斯有三种东西是永远逃不掉的,即引力,死亡和缴税,但这句话说得不全对,一直以来,统一的厄尔斯联邦政府都对那些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精神病患实行免税,毕竟他们也不具备劳动能力,但这话也同样不全对,在时下的厄尔斯,可以增进财产的除了劳动之外还有网络流量,直播精神病人的生活或是让精神病人直播做视频,这些都是很新奇很吸引眼球的赚钱方式(虽然这与百年前流行的畸形秀没有什么差别),更何况精神病人们获得的收入还是免税的,到时候把那些钱再转移到自己的账户上,没人会关心这种不义之财——很不幸,联邦政府也察觉到了这件事,于是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宣布了为了摆脱有害的基因和惩治社会逃税不良风气,精神病人的存在将被视作是非法的,由于大厄尔斯主义的盛行,人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故联邦政府将根据新的法案要求,对所有免税名单上的精神病患实行安乐死,今天是周日,渥贺尔·稗笠作为联邦政府的安乐死计划的广大执行员之一,依然在不辞辛苦的「服务大众」。
正所谓皇权不下县,乡绅管四方,尽管联邦政府的命令是对广大精神病人实行安乐死,但实行安乐死可不是便宜的工程,更何况联邦政府对于这一项目的执行、管理和考核还采取关键绩效指标制,所以,除去拉格克王国这个联邦政府直辖地区之外的地方执法相对规范,其他地方枪杀的也有,绞杀的也有,锤杀的也有,把博物馆里的断头台拿出来的也有,原则是高效和廉价,渥贺尔·稗笠使用的是一柄羊角锤,并不总是能一下子把病患敲死。
渥贺尔·稗笠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是典型的厄尔斯主流审美,他中等偏矮身高,娇小纤瘦,肌肤雪白,楚楚动人,步伐轻快,穿搭独特,为人健谈并且善于将他人引入自己喜爱的无意识哲学领域,适当交谈后必定会结束对话,留下一个高深而平和的印象。他平时就在地方政府的流动人力资源部上班,曾经用板锯杀死过一头不知道怎么跑到大街上的大型成年巨林猪,所以当联邦政府的法令传下来的时候,上司毫不犹豫地把他选了进去,因为有时候那些要被杀掉的精神病人并没有很疯狂,依照法令杀死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做得到的事,渥贺尔·稗笠很快证明了他对这份工作得心应手,按照他的说法,那些非法存在的尖叫声并不比那头巨林猪惊悚。
当地有三家精神病院,眼下是最后一家,圣山精神病院,修在一座高山上,院长是狂热的cult电影爱好者,也是该所精神病院收治的最后一个病患,在那之前她每天都以讲座的名义在地方大学里炸蛤蟆玩,总是成为广大网友的视频素材。
渥贺尔·稗笠走上了一座灰黄色的土山,在山顶能看到一座耸立的木制高塔,不,并不是木制的,而是水泥被刷上橙色的油漆,像极了木制的,塔顶上放着钩子,貌似坐上巨大的钩子是进入高塔的唯一方法,不过既然都要来这里工作,这些人就不可能没做过考察,他们带了绳子和梯子,要进入塔内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院长都已经住进去了,而这地方本就不是一个会有什么人来造访的地方,那么眼下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从塔顶开始往下走就是见到精神病患们的方法,渥贺尔·稗笠没有在意忽闪忽暗的廊灯和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把玩着羊角锤穿过空无一人的柜台走下了往下一层的楼梯。
作为唯一一位本地三家精神病院都去过的人,渥贺尔·稗笠不紧不慢地开始指挥所有人执行工作,无非就是先把人杀了,然后再把他们的物品都收集起来而已,有价值的东西就带回政府,无价值的东西就直接烧掉,在场的精神病人们并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只是精神病患者而不是疯子,也有在羊角锤落在头上时痛苦地喊叫或是求饶的权利,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这一层都是症状较轻的患者,普遍因为饥饿和病痛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很快就都烂在地上了,人们收集好他们的财物,继续向下。
第二层显然才更加像人们认知中的精神病院该有的样子,石砖铺成的溢水破旧地面,生锈散发潮湿味道的铁丝网,攀爬在铁丝网上的精神病人,狭窄的过道上随时会袭来精神病人的体液和粪便,由于走在最前方,渥贺尔·稗笠是第一个被体液啐到的人,但那个向他吐唾沫的精神病人则不是第一个被羊角锤砸碎脸的人,即使是相对疯狂的精神病人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看着脚下的死者体内流出颜色相当黑的血液,他并不打算对精神病人们恶劣的健康状态评头论足,和只想好好干完活快点好下班的渥贺尔·稗笠不一样的是,更多的人尝试着逼这些终年攀爬在铁丝网上的生物们说出他们的财物位置和数额,掐他们的喉咙也好,拎他们的衣袖也罢,墙壁上识别身份用的名牌早就因为尿液的浸染而脱色,到底谁是病人谁是正常人,谁也说不清,看着这样一幅景象,渥贺尔·稗笠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说话。
待到上两层能榨的油水都已经榨干净,余下的人才跟上了渥贺尔·稗笠的步伐——反正这里是越往下人越不正常,与其费时费力地杀病患,不如跟在小稗笠后面坐享其成,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想法——于是在第三层也就是底层他们发现他们似乎错了。
和二层的排泄物与分泌物散发的恶臭不同,第三层尽是些古旧书本的霉味、磨制人工墨水味,能被关在最底层的人不多,且显然也已经被关了许久了,所以其实没有什么活人,用不着上手,三两下渥贺尔就敲死了剩下还活着的老头子们,他们都已经忍饥挨饿了许久,尽管或多或少都沾点高危险性的心理变态或是高攻击性的认知失常,但面对杀伐果断年富力强的渥贺尔肯定还是力不从心了,更何况他好像对活人没有兴趣一样什么话都不听,老头子们的话术也无处施展,很快便都落了个七窍流血,大脑砸扁的结局。
毫无心理压力地踩着地上的血迹行走着,渥贺尔·稗笠驻足在了一间病房前,病房安装着毛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内部,那里躺着一具干枯的老人的尸首,于是他看向了门,那里有识别身份用的名牌,目前还是干净的,老人的名字并不重要,只知道他是一个考古学教授,拉格克王国的,那时候还没有厄尔斯联邦,他并不是什么很成功的考古学大师,不然也不至于在一场考古事故后疯掉,渥贺尔知道他,也完全是因为探讨厄尔斯的无意识哲学发展史总是需要研究史料,而那位教授的事故恰好也发生在亚文化极度繁盛的厄历十一世纪二十年代而已。渥贺尔打算进去,不因为别的,他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书架。
统一的厄尔斯联邦,在书籍出版上自然会有统一的调控管理,多多少少会对一些成书早于联邦成立的书籍的传播造成影响,影响到一些史料的完整性,更何况,其实渥贺尔很清楚厄尔斯的联邦社会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由——远比那些自以为清楚联邦现状的人清楚得多——当然他也知道他事实上也只能看到联邦真相的冰山一角,而真正的真相甚至不是冰山的全貌而是被冰山的冰块所包围冻藏的什么东西。
他不想过多地探索伟大民族巨大身姿造就的巨大黑影,但是,拿点过去的旧物件扩充自己研究的深度总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很简单,既然这位考古学教授是在联邦成立之前被关进来的,那么他的这些书籍里肯定会有一些珍贵的,买不到的绝版书籍,渥贺尔向终于跟着下来的众人表示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可以收工了,他们可以先走,而自己则要去阅读一下那些书架上的书。这些投机的庸人们倒是不至于以己度人,用自己庸俗的赚钱目的揣测高深的渥贺尔·稗笠,纷纷对可爱的小稗笠的独特爱好表示理解和支持,也就不再打那些旧书的主意,转而纷纷去搜刮别处了,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因为害怕羊角锤落到自己身上这一原因,死在这里绝对会被指认为是被精神病患所伤害,也就是说他们犯错误的成本是很低的。
渥贺尔·稗笠把羊角锤和帽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撩开了眼角墨绿色的发丝,径直向书架走去。
最引人注目的书籍却是本厚实的笔记本,渥贺尔将它抽了出来,这是教授的日记本,或者说,日志本,如果是研究别的什么领域的人,那么一本精神病人的日记本对渥贺尔来说显然没什么用处,但这可是深入探索人类精神的不可知领域的小无意识哲学家渥贺尔·稗笠。他迅速的翻看了一下整本书,前半本和后半本的书写风格有一些差别,前面的书页上无论内容,字都会写得工工整整,仿佛是排过版一般,而到了后面字迹就越发潦草,虽然不难看出他的理智还是存在的,但如果把这些比喻为大门的话,前面那些就如打开的,通往摩天大厦的大门,而后面的就是愈加紧闭的,拒生灵之门外破旧的墓园门了,经由这样一番观察,渥贺尔·稗笠认为:这位教授在被关入疯人院之前,一定是期盼着自己功成名就后,日记也能作为他名垂青史的一部分出版的,故而前面那部分字写得相当工整——他应该是个相当追求名利的人,到了后面,经过一些事情之后,他甚至对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产生了恐惧,他恐惧着认知与被人所知道,说不定其实他的精神并无大碍——至少在初入精神病院的时候是这样的。
那么在那场事故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使得一位热衷名利的教授变得对世界充满恐惧以至于他躲进了精神病院呢?一场事故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精神刺激呢?带着这些问题,渥贺尔·稗笠寻找起能把作秀字迹和本我字迹分隔开的部分。他很快就找到了,因为那几页越写越杂乱无章,字迹远比整本日记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混乱,貌似逻辑也有逐渐疯狂的趋向。
“考古日志25:永别了,亲爱的世界,从现在起,这本日志永远不会被出版了,我也永远不会成为大人物,好吧,那么现在起,反正是不会有人看到的日记本,我那些幻想,还可以通过幻想的方式得以实现,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要以正在受世人鉴赏,受后世评价的态度来写这东西,就像我开掘各种小到无法掀起一风一浪的遗迹一样,我尝试着尽可能真实地还原、真实地解读,实际上是在那些小人物上找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他们之中有的也希望在死后能被人所知晓,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墓穴做得独特,这一点就像我一样,即使是现在,我也渴望数十年之后这本笔记可以被人们所知道所看到所评价,我希望人们像分析那些传世名作一样分析这本笔记里的每一个字,包括这些感想,包括这对感想的感想。”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读这一部分的开头渥贺尔就感觉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看了一眼教授的尸首,就像看那群为自己搜刮战利品的人一样并不在意,继续移动着目光,仔细地逐字逐句的阅读,推测教授的思维。“我早该意识到的,我这种小人物是没资格去碰这种大型遗迹的,连这一点都只有事后才整理出来,在事发之际只当作是走运以及自己走向功成名就的契机,所以说为什么我是个小人物,我就是一只苍蝇,发现了一株流着美味花蜜的猪笼草,还抱着侥幸心理飞进去了,我要回顾事件的始终,来好好铭记自己的罪恶,人类,离灭绝不远了。”渥贺尔再怎么冷漠都不可能注意不到「灭绝」二字,尽管手里的是一本精神病人的笔记本,但他这份与高度自卑相伴随的自我批判意识是有助于人接近真相的,换句话说,目前为止,以上的文字均有相当的可信度,那么「灭绝」二字这样一来就更加危险,既然事关一个种族的存亡,而自己也被包含在那个种族里,渥贺尔·稗笠便不得不继续看下去了,他也知道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的道理,但他认为,厄尔斯联邦政府在人类灭绝危机面前不可能不采取有利于人类延续的手段,富人和官僚们自然可以跳出「将要灭绝的人类」这一群体,但要知道的是无论如何他们需要的财富与权力的定义都是来自于那些「在笔记本中被认为将要灭绝的人类」这一群体,失去了这一群体作为养料,富人和官僚们的抹除也是迟早的事,所以,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危机的话,渥贺尔还是有把握至少换取到人类整体不会灭亡的。
“一切还要从我抱着撞大运的心理,在开掘了一个古代平民聚所的遗迹后,拿着一点点辛苦钱招兵买马开始,毕竟我一直以来都相信自己的理论知识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我没钱没人脉,自己没法掌握各种遗址的所在,该说其实我运气确实不错,这样单打独斗还能碰上一些小发掘点,能靠着炒作赚到一点钱来支持我的考古活动,毕竟因这项事业饿死的大有人在,而在这个行业里功成名就的则毫无疑问的都是向来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发愁的,跟随或者领导着上大台面的大工程,似乎功成名就之路是已经铺设好的一样,”这一段把“似乎”和“一样”划掉了,继续吧,“我没有太多钱,因此招揽的人马都不是和文物打交道的人,但是,摆脱僵腐的官僚作风,往往会事半功倍,秉持这个理念,我的团队基本都招了不少熟练的下岗工人,或是计算机好手,因为他们操作会比较精细,遇事也会比较冷静,而有关考古的事,只要我教给他们即可,然后,我遇到了迪塞斯特,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他的名字到底是不是这个。”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大概是刚进入大学的年纪,他留着很长的白发,并且把左半边脸遮住,因为他左眼是畸形的,眼眶很大,没有眼珠,只有黑色的物质,据说是用来填充防止血液外流的医疗用品,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就算把遮脸用的头发撩起来也别有一番美感,至于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头发,他好像非常爱护自己的头发,生怕会谢顶,所以十八岁以后再也没剪过,因为他认为理发时洗发比较用力,可能会把头发扯下来,除此之外,他应该也不缺钱,读的是史学专业,以想要实践求知为理由希望我可以收他做学徒,并且不要薪水,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他给人不太正常的感觉,头部有时候会连续出现奇怪的姿态,就像灵异录像带里的人一样,但后来我的团队又确实受限于一些历史方面的知识,找专家咨询不能作为长期的办法,所以我还是把他招进来了,我这才发现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我教给他的开掘手段他总是不出几天就能掌握,甚至他在计算机技术和危险动作的掌握上也令人折服,尽管他还是经常出现不正常的情况,但鉴于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我们很快接纳了他。”渥贺尔·稗笠的目光稍作停留,这个教授用了很长一段文字来写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写得还相当不真实,至少,在厄历十一世纪二十年代,这样的人在现实中还是少见的(在网络世界和文学作品中倒是已成气候),渥贺尔检查了一下字体,却并没有变混乱的迹象,“招兵买马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们就又拿着钱满世界考古,虽然国际局势不容乐观,但因为我和团队是个人单干的,不会受制于那些大考古队,因此也就不会跟着那些大考古队一起受制于政治环境,这期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忙得没有碰日志,一方面是由于不少大团队暂停活动,我们有机会去捡漏,另一方面国际秩序对我们也并非毫无影响,但是总体来说,这是一段比较舒坦的日子,通过频繁炒作我还真的小有名气,获得了世界考古联合会的认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都可以是那样。”
“后来,我们确实交了相当的好运气,只是,这种运气,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写到这里另起一行,但是下一行的字基本全部被划了线,似乎是书写者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写下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写下去了,写下去的也不是纯粹而无意义的精神活动,证明这位自卑的教授也并非是毫无用处,“厄历1022年春分后第一个月圆,我们的团队进入了位于兰索艾维共和国联盟西部的大荒山野岭,不折不扣的冰雪覆盖之地,在三四十年前是互联网上常见的都市传说背景地,也的确有很多不知死活的登山者在这个区域失踪,但是随着卫星的完善和基础设施的铺设(当然,山区深处仍然是蛮荒之地),现在大荒山野岭也不再具备神秘恐怖色彩供人挖掘,但互联网上很多知识匮乏的人还不知道这点,所以即使本次科考没有什么收获,我们依然可以通过炒作回本,甚至我连题材都想好了,荒山野岭考古队幻入上古巨石城市遭遇未知生物九死一生仅两人逃回现实,说实话在想出这个题材的时候我还挺得意的,因为当时有几个成员因为风评不好急需退网,这是个契机。”
“月圆后的第一个周日,原本已经打算打道回府了,我们让迪塞斯特带着相机,四处拍一下,增加虚假视频的真实度,事情就发生在一颗极为巨大的岩石下,因为大小过于离奇,很适合拍成幻境中的巨石城市的入口,所以我们都装成不知死活的冒险者在巨石下合照,然后,脚下的雪塌下去了,在拍照的迪塞斯特脚下的雪塌得尤其厉害。”渥贺尔感觉记叙突然换了个风格,但还是决定读下去。
“我们掉进了一个洞窟,如果不是兰索艾维这地方的天够冷雪够厚,我们毫无疑问已经摔死了,在那一刻,我的反应从未如此迅速过,我们正在合影的人落得较浅,离地六七米,但迪塞斯特却不见了踪影,地面之下的世界千沟万壑,他落入了深渊,万幸的是我们依然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也明确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不仅如此,他还传来了更多信息,他告诉我们下面是个巨大的遗迹,巨大的遗迹,我整个职业生涯中都没亲眼开掘过的东西,我过去在挖掘录像里看到的一切都在那一刻适用了,我让所有人镇定下来,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且检查器材是否损坏,再所有人得出令人安心的结论后,我们尝试先把迪塞斯特带上来,然而他所掉落的深渊从我们的视角来看根本就是一片漆黑,只在黑暗的尽头有一点微光,上下至少有百来米,好在当时物资有一半都在他手里,在发现附近存在强磁场干扰定位系统运转后,我马上决定了先离开大荒山野岭,然后再带着救援队回来,因为那块巨石的存在加上大荒山野岭地带过于广袤,指望搜救直升机显然没有我们亲自带队来得快,”令渥贺尔感到奇怪的是,既然磁场都强到影响半导体设备运转了,那拍摄是如何进行的?他开始怀疑这个雪地遇险故事的真实性了,那个时候的设备是远没有现在那么先进的,“齐心协力爬出洞窟后,我们离开了几天,随后便带着搜救队返回了那里,庆幸的是一切安好,我们顺利地把迪塞斯特救了出来,之后我依旧没有急于求成,尽管当时新发现的巨型遗迹一事已经轰动国际社会。因为我知道,迫于紧张的国际关系,已经没有什么大考古队能抢在我前面了,唯独这一次我是不紧不慢的推进工作的。”
“叙事节奏突然就加速了,令人相当不适,这样的日记本即使出版成册也不会有多少热度吧。”渥贺尔·稗笠浏览着文字想到,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看到其他人依然在搜刮战利品,那么时间应该就还不晚。
“休整了十多天,在四月伊始再一次回到了那块巨石的下方巨坑中,我知道我已经时来运转了,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这一次没有带任何外人,只有带上精良设备的我们自己——以及来自互联网大众的关注和好奇心,当然,我们也没有蠢到会直播考古,在迪塞斯特的指导下铺设好可以下到下方的梯子,携带上诸如激光测距仪,三维激光扫描仪,采样机械手,手铲,比色卡一类装备,为了防身又带上了手枪,我坚信已经万无一失了……然而我错了,从我们再一次进入穴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落在蛛网上的飞蛾了。”
“那是离地表一百米以下的地方,迪塞斯特的奇迹生还要归功于茂密的植被,虽说医护人员检查也发现他有轻微的骨裂,不过那是因为最下面的那十几米没有草木给他缓冲导致的。由于大荒山野岭所处的板块经常运动,所以想通过底层来知晓遗迹的建筑时间是不可取的,而经过测验我们发现——遗迹的竣工时间至少在厄历公元前九千纪左右,”要知道,最早的记录文明是出现在厄历公元前七千纪前后,渥贺尔咽了咽口水,注意到接下来的字迹都有点颤抖的痕迹,“我们当时已经完全被功利之心蒙蔽了双眼,对于这些不合常理的东西,我们只感觉到兴奋激动,丝毫没有任何恐惧,无所畏惧的向前,每个人都沉浸在未来纸醉金迷生活的幻想里,稍微理智一点的有我,而理智尚在的则是迪塞斯特,他说过自己已经事先勘察过这里,我那时根本没怀疑过他,即使他的头部出现异象的次数增多了都没有半点疑虑,这个迪塞斯特已经完全取得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任,比方说医护人员给他检查完之后他就遣散了他们,不顾自己的轻微骨裂跟到队伍里,我们的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遗迹的最深处,然后就来不及了,除了我,我猜迪塞斯特大概是没打算管我,又或者是起了玩心,又或者是鉴于旧情,总之,在得知了将要到达最深处的时候,我因为要拿相机好好记录为由暂时告退,具体说是退回位于地面的营地去,但是留置在队友身上的画面传输设备还开着,做了防强磁工作,所以我即使不在场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进行指挥,如果没有迪塞斯特的话。”这个教授真的非常强调这个迪塞斯特的作用,渥贺尔想,简直像幻想小说一样,喜欢把单个人物的作用无限放大,如果不是一群蚂蚁考古队里混了一头大象的话,这种情况真的不大可能,人总是平庸的——渥贺尔·稗笠总是那么相信着这个论断,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看下去,虽说此刻渥贺尔已经有点感觉自己也像日记中记录的这些追寻真相的人一样渐渐步入一个危险的区域,但他也知道对他这种人来说所谓的明哲保身不过是把探索真相延后一些时间,他很快就会压制不住了解真相的欲望重新想办法探索的。
“画面传输设备中开始传来异象,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迪塞斯特让大家推开了一扇处于正前方的门,我通过屏幕看到了门开后,遗迹最深处的景象,那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以一张石制长桌最为显眼,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包括不在场的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直直地看向前方,可以说是遗迹最内侧的墙壁上,有两座嵌在石壁里的美丽雕塑,无论是雕塑的工艺还是雕塑本身,都过于美丽了,毕竟那根本就不是雕塑,两个一偏高一偏矮,都是相貌极为可爱的少女形象,不过其实也很难确定是女性,因为除了面部之外那两个身上就没有什么女性特征了,相应的也没有男性特征,迪塞斯特让我的队员们上前去着手发掘事宜,大家自然先选了右侧矮一点的那尊,大概有一米六五高,先拿着设备上前去的是夏度,我很信任的开掘队员,过去是工厂工人,因为工厂倒闭失业,我在那时候结识了他,他是个说话管用,危急时刻能立刻站出来处理问题的熟练工人,倘若不是为了帮工友维权导致工厂破罐子破摔宣布停止生产,他是不可能失业的。迪塞斯特下指令很快,加之先前他本来也算是副队长一样的位置,所以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夏度上前去了,当时一切发生得都很快,同样也很反常,首先就是迪塞斯特推了夏度一把,几乎没有事先思考过,狠狠推了那位人高马大的工人一把,夏度就那么被推了过去,抵在那尊右侧偏矮的极为可爱的雕像上,顷刻之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度就这样人头落地,大腿根部、脖颈和大臂内侧,都是大动脉的位置在迸出鲜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短时间的反应不及中看着大片的鲜血洒在雕像上,就是这几秒内,迪塞斯特凭空消失了。”渥贺尔告诉自己该把书合上了,但一如黑暗是从书中喷涌出来的,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阅读,值得庆幸的是,看看周围,人们仍然在敲骨吸髓。
“在迪塞斯特凭空消失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夏度死了,通过设备朝着那边大喊:‘发生什么了!’这类无作用的空话,其他人在我的喊话声下也纷纷从迷茫转向慌乱,非自然情况导致的死人是前所未见的情况,大家马上后退着离开此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已经关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只能硬着头皮按我的要求上前检查夏度的死因,在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到,右侧那尊雕像上的沙土正在脱落。”
“在那种恐惧而慌张的情况下我们的感官是非常敏感的,在场的其他人立即发现了这一点,同时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迪塞斯特消失不见,所有人马上退离了夏度的尸体,包括在看屏幕的我也后退了几步,我当时根本没有打电话救援或是回去遗迹深处的想法,呆滞在放器材的地方,只能说庸人就是这样的吧,我那时只是莫名其妙地相信是设备的显示出了问题,我继续看着屏幕传来的一切,也难以相信是真的,队员们纷纷拿出手枪就对准右侧的少女雕像,她身遭的各类灰尘沙土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很短的时间内,所有的杂尘泥岩都掉了下来,那尊雕像,或者说是一具身体脱落出来,倒在地上,就倒在夏度骇人的无头尸体的旁边。”
“一个女性,当时我的理智还能支撑我确认那应该是个人类女性,但是队员们则不然,他们可是在现场,眼睁睁看着夏度死亡,迪塞斯特消失和雕像中脱落出人来,我通过设备听到了有人在猛烈地拍击墙壁,还有大声的,没有对象指向的质问,那时候夏度体内的血都快停止外流了,无论如何,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凭空斩首,这根本不是我们这些长在信息时代的碌碌之辈的精神能承受得了的事,再加上那个本来就有许多诡异行为表现的迪塞斯特凭空消失这一现象,足以让人精神崩溃了,终于,我的其中一个队员开枪了,就对着那个掉出来的雕像,但是更加诡异的事:那女性身上正在焕发出人类的皮肤色泽,子弹打到她身上,迸出不少血液,我对着屏幕大吼,叫他们镇静下来,当然也是强迫我自己镇定,直到我嗓子沙哑,那给女性的身体被打出数个弹孔,我的喊叫才稍微有了点效果,听着沉重的喘气声,我们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切,值得庆幸的是,那时包括我在内所有队员,除了已经死亡的夏度和消失的迪塞斯特,没人在身体上受到任何伤害,当然,精神上的伤害很严重,我们这些人,又有多少个见过真正的尸体呢?我认为不同的事件是存在‘界限’这一说的,在这座遗迹里发生的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越界’了的,因而光是事情的发生都能造成巨大的不适,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越界’,也是我选择躲避在精神病院里的原因,我真的很希望我可以疯掉,忘却一切,装疯是很痛苦的事情。”
教授空出一行另起一段:“最难以理解的事情,那个身中数枪的白皙的金发女孩坐起来了,她穿的是皮革和麻布的衣服,但这并不妨碍她拥有极度美丽的长相,她有红色的大眼睛和纤瘦的身躯,她看了看身旁夏度的尸体,随即就立马尖叫着躲到一边,又看看队员们举起的手枪,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反应过来的她便又因为疼痛大声尖叫起来,她的叫声非常刺耳,穿透力堪比歌剧台上的女高音,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巴掌拍击让一切停了下来,迪塞斯特又出现了,也是凭空,他平时只有在打蚊子的时候会发出那么响亮的拍击声,迪塞斯特没有看队员们,而是同那个少女对话,使用一种没人听得懂的语言,而在对话结束后,他便又消失了,留下那个女孩,整理一下头发,起身,队员们齐齐地把手枪对向她,而她——开口说话了,用我们的语言:‘你们……好没礼貌!这很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孩仍然在捂着自己的伤口,我听到队员们问她:‘你是什么人!’那个女孩回答得倒是很利索:‘我叫涅霓,涅霓·耶奴尔华,你们是考古队对吧?你们挖到大宝藏了!这里名为巴别塔!早在一万多年前建立的!也就是在地质变动之前!’”渥贺尔·稗笠狠狠合上了日记本,他现在渴望自己对教授是个疯子这件事深信不疑,但是他的理性又告诉自己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教授没疯,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知道为什么教授会待在这么一个精神病院里了,自己所探索的不是什么伟大民族的阴影,或者说,所谓的伟大的厄尔斯文明,可能根本就是个无稽之谈,带着这份难以置信,渥贺尔又一次颤抖着打开书看了下去。
“所谓的地质大变动是一个历史假说,人们认为其实人类文明建立于更早的时间,只不过被地质变动重启了,幸存的人类在公元前七千年重新进入原始农业社会,这位姑娘的话基本等于是证明了这个假说,不仅如此,她还迅速地解答了我们的其他疑问,不等我们询问:‘我不知道你们拿的是什么,但是请,还请别把那个对着我,我,我和旁边这位亲爱的冥云先生是被做成雕塑埋在这里的,我们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人类,是你们现代人类的近亲,有自己的生长机制,反正就是,生命力特别强,我是当时的领袖,人们很怕我们,所以才搞了巴别塔把我们这样封着。’她语速很快,完全不像是刚刚学会我们的语言的样子,队员们理解花上了一点时间,她看起来很漂亮,而且瘦小娇弱,完全不像是对我们一群大男人有威胁的人,故而队员们纷纷松了口气似的放下枪,只是不忘指着夏度的尸体问她是怎么回事,当然也不忘询问迪塞斯特的事情。”
“女孩看了看夏度的骇人尸体,而后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答复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布置封印的人弄的,因为我当时树敌很多吧,他们为了防止我打破封印给封印设置成了用活物的生命破解,不过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懂不相信吧,毕竟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即使在我那个时代也是不被相信的……迪塞斯特吗?他身份很特殊,你们不要把他当自己人,他只是藏在你们身边等一个带人来把我封印打破的契机而已……好痛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她说着说着就抱着身子哭起来了,事情发生的太多,所有人都需要时间处理——除了她,我们都没注意到的是,她身上出现了一层黯淡的白光,过了一会儿,女孩处理好情绪的速度远超我们处理所有信息的速度,她已经昂首阔步地走下来,脸上挂着活泼的笑容:‘你们大家,臣服吧!既然我回来了,回到了这块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我可要继续做我该做的事了,为厄尔斯人类带来繁荣、秩序、稳定!’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白光从她身上发射出来,我的设备直接开始跳雪花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我重新可以通过设备看那边的时候,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场景,我现在是在精神病院里回忆,那景象太过恐怖,加之那样的经历的确让我出现了精神问题,所以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剩下的字体已经乱得看不清楚了。渥贺尔·稗笠把书扔了出去。根据史料来看,教授最后是把事故上报了的,但是没有人相信他,毕竟那时候他就已经是个精神病了,至于他所说的名为巴别塔的遗迹——缺乏证据,压根就没人在意。
不只是如此,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即使冷静如渥贺尔,可爱的面颊上也已经大汗直流,带着人们离开精神病院,看着眼前的高塔,渥贺尔倒上汽油,点火,在冲天的火焰前感受一点宁静。
那之后,渥贺尔·稗笠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人们纷纷表示理解,他一直在超额工作,累了生病也是辛苦他了。
病假的第五天,渥贺尔醒来,但是睁不开眼睛,一个很温柔,很中性却也很冰冷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别睁眼,我把你的眼睛缝上了。”这个人用细腻光滑的手抚摸稗笠的脸颊,让他镇定:“她把你交给我,想让我用我擅长的方法杀了你,但我觉得那样子很可惜,所以我帮你申请了输液安乐死。”
“说起来你还真是有点厉害呢,杀猪和杀人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概念——虽然对我来说人和其他生物没多大差。我记得——你清扫掉的患者中的其中一些,你可根本没砸过要害,而是虐杀呢,好像最多的身上有五十多处伤口呀,我或许可以学习学习。”在听那人说话的同时,渥贺尔基本适应了针线刺穿眼皮带来的疼痛,这个人兼具冰冷和温情的声音似乎还具有镇定剂的功效。
渥贺尔尝试着开口说话,但是那个人嘘了一声。“不用说话,我是心理学家,你想问在心里问就可以了,你会不带任何痛苦的死去的,因为我知道了你喜欢无意识哲学,恰好我也很喜欢哲学,就是这种简单的个人好恶让我选择了从虐杀你转成安乐死。”
渥贺尔于是在心里问话,那个人很温柔地回答他:“嗯,对的……是的,你读到的都是那时的真实情况……嗯,不会伤害其他人的,放心吧……你还有五分钟就会死,全程无痛只是会意识涣散……对的,是我,我是的,你很聪明……哈哈,我这人没你想得那么好……对待其他人我很可怕的……我吗,我不挑猎物的想杀谁杀谁……哈哈,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的长相也很漂亮哟……你还有四分钟……不想聊了?好的,晚安,再见……没关系,不用道歉,我可以理解那种希望一个人思考的想法,再见……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晚安。”渥贺尔笑了,听着那个人离开的声音,那人的步履富有节奏韵律,嗒嗒嗒嗒的仿佛是演奏着优雅的破灭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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